塞下曲
日落五原塞,萧条亭堠空。
汉家讨狂虏,籍役满山东。
去年出飞狐,今年出云中。
得地不足耕,杀人以为功。
登高望衰草,感叹意何穷。
赏析
《塞下曲》,乐府旧题,属《新乐府辞》。高启这首诗,嘲讽了朝廷穷兵黩武,役使百姓,征战略地、滥杀无辜的非正义之举。
诗起二句极写边塞亭堠气氛的萧飒。黄昏将临,日落西天,这种时分本已是阴暗冷清,放置在边庭关塞,这一冷清阴暗的气氛其色调愈显浓重。五原,地名。汉代有五原郡、五原县,今为内蒙古五原县。在这广阔无垠的大草原,又是日色已晚,白昼将尽的时候,给人的印象是浩渺无际,茫茫无底。草原地广人稀,此时则更显阒静无声,无一点生的气息。亭堠,驿亭、驿站。唐设五里为单堠,十里为双堠。“萧条亭堠空”一句,萧条二字与空字相互生发,相互比衬烘托。空便显得萧条,萧条更能见出空字。这句诗给人留下无限遐想,无限沉思。空与萧条,鲜见生机,这是人为所致抑或出于天然形成,给读者留下丰富想象的余地。
三、四句显为此作起。汉家,这里以喻明朝。《书·皋陶谟》:“天讨有罪,五刑五用哉”。“狂虏”何罪?为其不能臣服汉家天子也。古以天人相应,人间皇帝即为真龙天子。天圆地方,汉族居其中心, 自当为其统治者。而边方异族,理当归顺汉家天子,不然便是有罪,便要受到讨伐。汉家天子为讨四方异族,遍征兵役民夫,社会一片动荡。山东,古指太行山以东,今河北、山东二省地区。 “满山东”,一个“满”字,写尽了朝廷的昏庸腐朽,好大喜功。此句讽刺了明朝天子为昭示所谓的天威,滥施兵力的举止。
五、六句为一个对句,以今年、明年,飞狐、云中比照,将朱明王朝征讨的频繁程度全写了出来,未提“频繁”而频繁已显而易见。飞狐,要隘名,在今河北蔚县南。云中,府名,治所在今山西省大同市。
战争,用于抗御外族入侵,保卫国土,保护民生,是必要的,但为了侵人领土,为了扩张,征调大批百姓,使得田园荒芜,无人蚕耕,则是非正义的行为。此诗七、八二句诗人的褒贬极为明显。朝廷一次次地用兵,一次次地征调民夫,其建树何在?所掠得之地不能用来耕种, 自然不能为功。若数说其功,只能说是他们屠杀了大批的无辜百姓。 “杀人以为功”,可见诗人的激愤。这又照应了前文的空旷萧条,也可视作诗人的回答。萧条空荡,是不义战争的恶果,是人为而非自然。
结尾二句写登高远望,尽是枯叶败草,迎入眼帘,一片凄凉之景。这是对战争恶果的进一步揭示,也暗含诗人对时局时政悲观的思想。“感叹意何穷”,诗人的隐忧,诗人的忧患,层层重重,难以言尽。
《明史·高启传》载:“启尝赋诗,有所讽刺,帝嗛之未发。归家,以观改郡治,启为作《上梁文》,帝怒,遂腰斩于市”。热爱生活,关心民生,使诗人将注意力大多投放在了现实生活、民生民瘼方面, 以此之故,他的诗充满了对现实的关注,这首诗正体现了这一特点。关心现实,揭露现实,大大地增加了其诗作的生命力度,诗人最终也因此不得享其天年,其寿不永。然而,又因为这些创作,给诗人赢得文学史上不朽的声誉。生命是有限的,影响却是不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