邴原泣学

邴原少孤,数岁时,过书舍而泣。师曰:“童子何泣?”原曰:“孤者易伤,贫者易感。夫书者,凡得学者,有亲也。一则愿其不孤,二则羡其得学,中心伤感,故泣耳。”师恻然曰:“欲书可耳!”原曰:“无钱资。”师曰:“童子苟有志,吾徒相教,不求资也。”于是遂就书。一冬之间,诵《孝经》《论语》。

独坐

有客开青眼,无人问落花。
暖风熏细草,凉月照晴沙。
客久翻疑梦,朋来不忆家。
琴书犹未整,独坐送残霞。

云中僧舍芍药 其二

笑时倾城倾国,愁时倚树凭阑。尔但一开两朵,我来万水千山。

富莫富于常知足

富莫富于常知足,贵莫贵于能脱俗。贫莫贫于无见识,贱莫贱于无骨力。

身无一贤曰穷,朋来四方曰达。百岁荣华曰夭,万世永赖曰寿。

又与焦弱侯

  郑子玄者,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。文虽不如其父子,而质实有耻,不肯讲学,亦可喜,故喜之。盖彼全不曾亲见颜、曾、思、孟,又不曾亲见周、程、张、朱,但见今之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,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实实如是尔也,故耻而不肯讲。不讲虽是过,然使学者耻而不讲,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卒如是而止,则今之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可诛也。彼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,志在巨富;既已得高官巨富矣,仍讲道德,说仁义自若也;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:“我欲厉俗而风世。”彼谓败俗伤世者,莫甚于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也,是以益不信。不信故不讲。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。

  黄生过此,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,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。至九江,遇一显者,乃舍旧从新,随转而北,冲风冒寒,不顾年老生死。既到麻城,见我言曰:“我欲游嵩少,彼显者亦欲游嵩少,拉我同行,是以至此。然显者俟我于城中,势不能一宿。回日当复道此,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,兹卒卒诚难割舍云。”其言如此,其情何如?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。然林汝宁向者三任,彼无一任不往,往必满载而归,兹尚未厌足,如饿狗思想隔日屎,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。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;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,复以舍不得李卓老,当再来访李卓老,以嗛林汝宁:名利两得,身行俱全。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;可不谓巧乎!今之道学,何以异此!

  由此观之,今之所谓圣人者,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,特有幸不幸之异耳。幸而能诗,则自称曰山人;不幸而不能诗,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。幸而能讲良知,则自称曰圣人;不幸而不能讲良知,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。展转反复,以欺世获利。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,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。夫名山人而心商贾,既已可鄙矣,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,谓人可得而欺焉,尤可鄙也!今之讲道德性命者,皆游嵩少者也;今之患得患失,志于高官重禄,好田宅,美风水,以为子孙荫者,皆其托名于林汝宁,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。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,信乎其不足怪矣。

  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?挟数万之赀,经风涛之险,受辱于关吏,忍诟于市易,辛勤万状,所挟者重,所得者末。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,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,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!今山人者,名之为商贾,则其实不持一文;称之为山人,则非公卿之门不履,故可贱耳。虽然,我宁无有是乎?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,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?有则幸为我加诛,我不护痛也。虽然,若其患得而又患失,买田宅,求风水等事,决知免矣。

入山得焦弱侯书有感

海内存知己,天涯若比邻。
古人聊自遣,此语总非真。
学问多奇字,观书少斫轮。
何时策杖屦,共醉秣陵春?

读书乐

天生龙湖,以待卓吾。天生卓吾,乃在龙湖。龙湖卓吾,其乐何如。

四时读书,不知其余。读书伊何,会我者多。一与心会,自笑自歌。

歌吟不已,继以呼呵。恸哭呼呵,涕泗滂沱。歌匪无因,书中有人。

我观其人,实获我心。哭匪无因,空潭无人。未见其人,实劳我心。

弃置莫读,束之高屋。怡性养神,辍歌送哭。何必读书,然后为乐。

乍闻此言,若悯不谷。束书不观,吾何以欢。怡性养神,正在此间。

世界何窄,方册何宽。千圣万贤,与公何冤。有身无家,有首无发。

死者是身,朽者是骨。此独不朽,愿与偕殁。倚啸丛中,声震林鹘。

歌哭相从,其乐无穷。寸阴可惜,曷敢从容。

读刘禹锡金陵怀古

王浚楼船下益州,金陵怀古独称刘。千寻铁锁沈江底,百万龙骧上石头。

赋就群公皆阁笔,功成二子莫为雠。钟山王气千年在,不见长江日夜浮。

十八罗汉游戏偈

不去看经念偈,却来神通游戏。自夸能杀怨贼,好意翻成恶意。

咦,南无阿弥陀佛,春夏秋冬四季。

恨菊

不是先生偏爱菊,清霜独有菊花开。满庭秋色无人见,敢望白衣送酒来。